光輝歲月長評
這是遲來的長評,我原本許諾實在31號的時候發上來,可是這段時間實在太忙,到現在才有了閒暇的時間來把這些敲下來。
我從來都沒有認真的去追什麼文,也沒有認真的寫過文。光輝歲月是我第一次追到尾的文章,我認真對待了很久。作者大大很親和,每一次評論都有回覆我。她是我見過的更文最快最勤奮的作者大大,不論是《不語》、《光輝歲月》還是精品文裡的《皓月謠》,她都非常努力的去創作,構思。每一部都完結了。
文內的肉份量很足寫的很好,光輝歲月裡情感的主線是小哥最開始從不願接受不想吳邪受傷害到最後徹底妥協,也是一部部的從對於情慾沒有任何追求到被染上塵世的顏色。兩個人都在變化,吳邪在變,小哥在變。從開頭到結尾,中間很多次的爭吵、離開再一次次的讓步,講述了兩個人之間無形中的一根無法剪短的線,即使那麼多次的誤解,到最後還是誰都無法放下誰。
吳邪坐牢的那部分我到現在來看還是有點無法接受,我覺得走到那個部分的小三爺應該是更加成熟穩重的一個人,包括他所有的手段、人脈都是應該可以使他躲過這次不算很大的劫難。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理解的有問題,這是全文到現在我的一點意見。
文章裡每次的不愉快不理解,再化解問題重頭來過。我能體會到一種強烈的情感在裡面:喜歡就是覺得在一起很開心,而愛就是即使不開心也想和你在一起。當然到了文章的結尾,大家都是愉快的,這很好,也是最好的結局了。
那天很久沒上,再去看作者大大的不語,已經完結了。我沒有把不語全部看完,看到結尾時作者說她要退圈了。那時看到那句話我很難過,當時是大半夜,我就盯著黑兮兮的房間發了半天的呆。邪瓶吧是一個家,作者大大,很多晚上我看她文章入睡,而現在她要走了。我就像失去了一個朋友,一個親人。
有的文章會有人有爭議,但是沒有關係,支持你的人永遠會在你身後等你幫你。現在你要走了,我也不知道該送給你什麼話好。只希望你能開心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
我叫奶昔,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我從來都沒有認真的去追什麼文,也沒有認真的寫過文。光輝歲月是我第一次追到尾的文章,我認真對待了很久。作者大大很親和,每一次評論都有回覆我。她是我見過的更文最快最勤奮的作者大大,不論是《不語》、《光輝歲月》還是精品文裡的《皓月謠》,她都非常努力的去創作,構思。每一部都完結了。
文內的肉份量很足寫的很好,光輝歲月裡情感的主線是小哥最開始從不願接受不想吳邪受傷害到最後徹底妥協,也是一部部的從對於情慾沒有任何追求到被染上塵世的顏色。兩個人都在變化,吳邪在變,小哥在變。從開頭到結尾,中間很多次的爭吵、離開再一次次的讓步,講述了兩個人之間無形中的一根無法剪短的線,即使那麼多次的誤解,到最後還是誰都無法放下誰。
吳邪坐牢的那部分我到現在來看還是有點無法接受,我覺得走到那個部分的小三爺應該是更加成熟穩重的一個人,包括他所有的手段、人脈都是應該可以使他躲過這次不算很大的劫難。當然也有可能是我理解的有問題,這是全文到現在我的一點意見。
文章裡每次的不愉快不理解,再化解問題重頭來過。我能體會到一種強烈的情感在裡面:喜歡就是覺得在一起很開心,而愛就是即使不開心也想和你在一起。當然到了文章的結尾,大家都是愉快的,這很好,也是最好的結局了。
那天很久沒上,再去看作者大大的不語,已經完結了。我沒有把不語全部看完,看到結尾時作者說她要退圈了。那時看到那句話我很難過,當時是大半夜,我就盯著黑兮兮的房間發了半天的呆。邪瓶吧是一個家,作者大大,很多晚上我看她文章入睡,而現在她要走了。我就像失去了一個朋友,一個親人。
有的文章會有人有爭議,但是沒有關係,支持你的人永遠會在你身後等你幫你。現在你要走了,我也不知道該送給你什麼話好。只希望你能開心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天。
我叫奶昔,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能成為朋友。
光輝歲月-兩人的十年後(七)歸途【完】
一個入秋的早晨,晴方靜好,落紅滿徑。
張起靈揹著不多的行囊,在商風的送別之下,緩緩離去。
「……」
走了一段距離,他才停下腳步,回過頭望著身後的建築物。
「吳邪,再見。」
像是不捨得離去,他駐足了一會兒,隨後,仍靜靜地走了,一如他曾靜靜地來。
光輝歲月-兩人的十年後 (六)鴛鴦

『小哥,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幸福。』
『…從沒有這麼幸福過。』
『嗯。』
『──只有「嗯」嗎?你這樣,好讓人洩氣啊。』
『……』
『吳邪。』
『唔?…怎麼啦?』
『……我也很幸福。』
吳邪睜大了眼。在他眼裡映出的,張起靈的眉目輪廓尤其的溫和,而他的唇角,則微微勾起了絲絲的甜。
無腦肉
※很無腦,是我自己看光輝覺得不夠爽,另外寫下來的,可能筆法有點不同,主要就是想爽一把,小黃文,就這樣。
※渣邪,謝謝你願意來當A片無臉男主。
※不要罵吳邪,要罵就罵我,謝。好啦這其實都沒幹嘛,真的。小哥有崩的話也罵我吧,來罵我吧囧。
光輝歲月-兩人的十年後 (五)偷心
雲霧層層遮蔽著夜空的月色,浮動的雲層中,隱隱夾著幾抹銀光。
張起靈的容顏看得不甚明顯,只有一雙眼瑩瑩的發著暗暗的光采,深沉若飄浮著細細銀光的江水,那是乘載著月亮與人世間所有秘密的一雙眸子。
門把傳來轉動的聲音,吳邪打開門,走了進來。房裡暗暗的,沒有開燈。張起靈與週遭的黑暗幾乎融為一體,這讓吳邪一時間沒察覺到屋裡有人。
直到窗外的月影浮過,灑進一方柔柔的銀霧,吳邪才發現張起靈極安靜的躺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似乎一夜未眠。
早在吳邪打開門的時候,張起靈就靜靜地看著他,當吳邪的視線與他的相對,如伏流一般暗湧的情緒,無聲流淌在兩人之間。
那對沉靜的眼,那雙靜謐的唇,張起靈整個人,就像是沾著夜露的白玫瑰,脫俗而優雅的生長在道旁。沒有紅玫瑰的惹眼、粉玫瑰的惹人愛憐,但就是美得讓人不忍染指。這就是吳邪心頭上的寶物,可是明知他白淨無暇,吳邪的心中卻一直有種野獸狂嘯般的衝動,想以鮮血玷染那雪白的柔嫩花瓣。
吳邪走到沙發旁,一步跨到張起靈的身上,按著他,低頭細細的啜吻起來。先是臉頰,而後是吞吐他微張的唇,再是囓咬骨感纖細的頸子與鎖骨。隨著吻的下落,他伸手拉扯張起靈的衣服,動作稍嫌野蠻,可是他吻得這麼的紳士、溫柔,就像要把所有的愛情傾注而下,要給身下人最多的呵護。
酌酌的黑夜裡,兩人交纏的喘息重疊。張起靈任著吳邪落下一個個熱燙的親吻與擁抱,直到這纏綿旖旎的氣氛戛然而止,就在吳邪拉開他褲頭的一瞬間。張起靈抓住吳邪放在他下腹的雙手,「別這樣。」
吳邪坐在張起靈的大腿上,一張沙發要載著兩個一米八的男人太過狹窄,可是兩人如此的貼近,幾近沙發崩潰的邊緣,又能被沙發完全的承受住。
「你在說什麼?」
吳邪又湊向前去,細細的親吻張起靈的臉頰以至於耳廓。「我們不是戀人嗎?」
張起靈的眼瞼上鑲嵌的睫毛,照下了細密的陰影,黯淡了眼中反射的磷磷月色。
「你的妻子還在隔壁。」
他說的時候,都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樣的情緒,他但願自己是沒有情緒,儘管如此,心頭泛起的陣陣酸澀,如漣漪一般擴散開來,卻不是他能懂的。
吳邪低頭吮吻張起靈的頸窩,再游移至削瘦的肩頭,當他啃咬下去,便引起了張起靈微微的騷動,那是一陣發顫。
張起靈避開了吳邪豺狼般的目光,他轉頭看著地板,卻看見地上的影子,映出一對人影繾蜷纏綿,甚是火熱的模樣。
「你該去找你的老婆做這種事。」這讓他難受,他只好閉上眼。「不要找我。」
吳邪突然就問:「那你為什麼要讓我找到?」
「……」
張起靈沒有回答,哪怕他也在心中自問著同樣的問題--為什麼?我會讓吳邪找到我?
「以你的能力,大可遠走高飛,就是讓我一輩子都找不到你,也不成問題。可是,我第一次找到你的時候,你人在常州,幾乎,就在我觸手可及之處。」
張起靈的靜默被當作了心虛的承認。
「你要真的不喜歡,你可以像先前一樣直接離開。可是我看到的是,你在等我……你等了我一整晚。」
吳邪說到這裡的時候,「你讓我好愛你」差點就要衝口而出,但他忍了下來,沒有說。他雙手揪住張起靈的衣襟,把他的上半身提了起來,「小哥,承認吧,其實你也需要我。」
「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需要著你啊。你也是……同樣的……」
他雙手抱住張起靈的後背,整個人依偎上張起靈的胸、頸,一個灼熱的擁抱,結合了兩個人,使彼此貼得死緊。「告訴我吧,小哥。你對我,其實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不是嗎?」
「……」
--吳邪,你確定,只有一點點?
幾天幾個月連綿不絕的暈染上情慾,吳邪這俗世之心不斷褪淡張起靈身上不屬凡塵的氣息。張起靈的目光有了躊躇,嘴唇也泛出了血色。
他不是不答,他只是不能答。
他絕對不能承認這一切。其實吳邪也早該懂得,如果他不是他最重要的人,所有的一切就不可能有開始。
歸根究柢,還是自己的問題。
吳邪緊緊抱著他。張起靈默默的,也把手搭上吳邪的後背。吳邪感覺到了,心中一陣歡喜,他把頭埋在張起靈的頸側磨蹭著,索取更多的溺愛。
曾經,十一年前的某一天,當他們駐足在一面玻璃前,看著玻璃後面的貓咪撲打著毛球,吳邪曾經問他『小哥,養一隻貓吧?』……吳邪現在的黏人程度倒是遠超貓這種高雅的生物,需要的愛也更多。
張起靈不禁在想,吳邪的妻子,那個叫作張甯甯的女人,不知道這一切。她不知道她的丈夫比她更需要愛情的滋養,更不會知道她的丈夫待在別的男人的房間裡,可是要是讓她知道了,她該有多難受?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張起靈覺得吳邪很好,他也相信吳邪挑的老婆,會是個好女孩。她做錯了什麼?卻要被這麼傷害。
張起靈認為,吳邪找錯了人。就算他對吳邪上心,他卻給不了吳邪想要的永遠。他能給的,至多至多,所能退讓的、所能做的,就只能是像現在這樣的偷雞摸狗、暗無天日。
這種不被承認的日子。
…吳邪,你喜歡這樣麼?
心事幾乎要壓垮他沉重的眉目。他皮肉均勻,骨質纖細的大手,卻又違背了良心,安撫著吳邪,來回輕娑著他的背。
他明白吳邪也有很多的心事與煩惱,所以他向自己撒嬌,他便退讓了。
……也許再二十分鐘。
張起靈注意著窗外月亮與雲的推移,房間裡太暗了,看不見時鐘。他試圖讓自己不要這麼在意吳邪正在對他做什麼可笑的、各種不應該發生在兩個成年男子之間的事情;他想藉由推算雲與月的流動,來注意時間的流逝。
吳邪卻一邊吻著他,手下一邊動起來,一一褪下他的衣服至褲子。
張起靈不再像方才一樣木然,他撇開頭,想閃開那些如雨點一樣密集的吻,那些吻燒灼他的皮膚,令他的呼吸都為之一滯,卻反而促使了吳邪低頭去啃他斜倚所露出的頸項。
熾熱的摩擦間,曾幾何時,雙方都已經全然赤裸--就在吳邪剝掉張起靈的底褲,丟在沙發邊的那一刻。
張起靈無力去看吳邪,始終低垂著眉目。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他還是沒有阻止吳邪。張起靈的內心開始害怕:原來我是這樣的一個人?
原來,我也渴望他。
我明知道跟著吳邪來這裡,會有這些事,我卻還來?我真是為了那把鑰匙嗎?還是我已經喜歡上並接受了這些事情?
胸口一陣苦澀的沉悶忐忑著。當吳邪架開他的雙腿,僅用沾了口水的手指簡單潤滑過,就猴急地頂進這具習慣他的身體,一份遠超心中難受的痛,便混著酥酥麻麻的甜蜜,在頻頻鈍頂中,埋在慾海的潛流中,汩汩的蔓延開來。這份泥濁的不安、罪惡與耽溺,足以使兩人一同沉浮、滅頂。
張起靈那望著稀薄月色的餘光,想的還是……
--再一晚。
讓吳邪快快樂樂的。
你過得好,我就好。
等你累了、倦了,我自然會離你而去,不會為你帶來任何的麻煩。但是在你還需要我的時候。
吳邪,我不會離開你。
張起靈的容顏看得不甚明顯,只有一雙眼瑩瑩的發著暗暗的光采,深沉若飄浮著細細銀光的江水,那是乘載著月亮與人世間所有秘密的一雙眸子。
門把傳來轉動的聲音,吳邪打開門,走了進來。房裡暗暗的,沒有開燈。張起靈與週遭的黑暗幾乎融為一體,這讓吳邪一時間沒察覺到屋裡有人。
直到窗外的月影浮過,灑進一方柔柔的銀霧,吳邪才發現張起靈極安靜的躺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似乎一夜未眠。
早在吳邪打開門的時候,張起靈就靜靜地看著他,當吳邪的視線與他的相對,如伏流一般暗湧的情緒,無聲流淌在兩人之間。
那對沉靜的眼,那雙靜謐的唇,張起靈整個人,就像是沾著夜露的白玫瑰,脫俗而優雅的生長在道旁。沒有紅玫瑰的惹眼、粉玫瑰的惹人愛憐,但就是美得讓人不忍染指。這就是吳邪心頭上的寶物,可是明知他白淨無暇,吳邪的心中卻一直有種野獸狂嘯般的衝動,想以鮮血玷染那雪白的柔嫩花瓣。
吳邪走到沙發旁,一步跨到張起靈的身上,按著他,低頭細細的啜吻起來。先是臉頰,而後是吞吐他微張的唇,再是囓咬骨感纖細的頸子與鎖骨。隨著吻的下落,他伸手拉扯張起靈的衣服,動作稍嫌野蠻,可是他吻得這麼的紳士、溫柔,就像要把所有的愛情傾注而下,要給身下人最多的呵護。
酌酌的黑夜裡,兩人交纏的喘息重疊。張起靈任著吳邪落下一個個熱燙的親吻與擁抱,直到這纏綿旖旎的氣氛戛然而止,就在吳邪拉開他褲頭的一瞬間。張起靈抓住吳邪放在他下腹的雙手,「別這樣。」
吳邪坐在張起靈的大腿上,一張沙發要載著兩個一米八的男人太過狹窄,可是兩人如此的貼近,幾近沙發崩潰的邊緣,又能被沙發完全的承受住。
「你在說什麼?」
吳邪又湊向前去,細細的親吻張起靈的臉頰以至於耳廓。「我們不是戀人嗎?」
張起靈的眼瞼上鑲嵌的睫毛,照下了細密的陰影,黯淡了眼中反射的磷磷月色。
「你的妻子還在隔壁。」
他說的時候,都不曉得自己是什麼樣的情緒,他但願自己是沒有情緒,儘管如此,心頭泛起的陣陣酸澀,如漣漪一般擴散開來,卻不是他能懂的。
吳邪低頭吮吻張起靈的頸窩,再游移至削瘦的肩頭,當他啃咬下去,便引起了張起靈微微的騷動,那是一陣發顫。
張起靈避開了吳邪豺狼般的目光,他轉頭看著地板,卻看見地上的影子,映出一對人影繾蜷纏綿,甚是火熱的模樣。
「你該去找你的老婆做這種事。」這讓他難受,他只好閉上眼。「不要找我。」
吳邪突然就問:「那你為什麼要讓我找到?」
「……」
張起靈沒有回答,哪怕他也在心中自問著同樣的問題--為什麼?我會讓吳邪找到我?
「以你的能力,大可遠走高飛,就是讓我一輩子都找不到你,也不成問題。可是,我第一次找到你的時候,你人在常州,幾乎,就在我觸手可及之處。」
張起靈的靜默被當作了心虛的承認。
「你要真的不喜歡,你可以像先前一樣直接離開。可是我看到的是,你在等我……你等了我一整晚。」
吳邪說到這裡的時候,「你讓我好愛你」差點就要衝口而出,但他忍了下來,沒有說。他雙手揪住張起靈的衣襟,把他的上半身提了起來,「小哥,承認吧,其實你也需要我。」
「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需要著你啊。你也是……同樣的……」
他雙手抱住張起靈的後背,整個人依偎上張起靈的胸、頸,一個灼熱的擁抱,結合了兩個人,使彼此貼得死緊。「告訴我吧,小哥。你對我,其實也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不是嗎?」
「……」
--吳邪,你確定,只有一點點?
幾天幾個月連綿不絕的暈染上情慾,吳邪這俗世之心不斷褪淡張起靈身上不屬凡塵的氣息。張起靈的目光有了躊躇,嘴唇也泛出了血色。
他不是不答,他只是不能答。
他絕對不能承認這一切。其實吳邪也早該懂得,如果他不是他最重要的人,所有的一切就不可能有開始。
歸根究柢,還是自己的問題。
吳邪緊緊抱著他。張起靈默默的,也把手搭上吳邪的後背。吳邪感覺到了,心中一陣歡喜,他把頭埋在張起靈的頸側磨蹭著,索取更多的溺愛。
曾經,十一年前的某一天,當他們駐足在一面玻璃前,看著玻璃後面的貓咪撲打著毛球,吳邪曾經問他『小哥,養一隻貓吧?』……吳邪現在的黏人程度倒是遠超貓這種高雅的生物,需要的愛也更多。
張起靈不禁在想,吳邪的妻子,那個叫作張甯甯的女人,不知道這一切。她不知道她的丈夫比她更需要愛情的滋養,更不會知道她的丈夫待在別的男人的房間裡,可是要是讓她知道了,她該有多難受?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張起靈覺得吳邪很好,他也相信吳邪挑的老婆,會是個好女孩。她做錯了什麼?卻要被這麼傷害。
張起靈認為,吳邪找錯了人。就算他對吳邪上心,他卻給不了吳邪想要的永遠。他能給的,至多至多,所能退讓的、所能做的,就只能是像現在這樣的偷雞摸狗、暗無天日。
這種不被承認的日子。
…吳邪,你喜歡這樣麼?
心事幾乎要壓垮他沉重的眉目。他皮肉均勻,骨質纖細的大手,卻又違背了良心,安撫著吳邪,來回輕娑著他的背。
他明白吳邪也有很多的心事與煩惱,所以他向自己撒嬌,他便退讓了。
……也許再二十分鐘。
張起靈注意著窗外月亮與雲的推移,房間裡太暗了,看不見時鐘。他試圖讓自己不要這麼在意吳邪正在對他做什麼可笑的、各種不應該發生在兩個成年男子之間的事情;他想藉由推算雲與月的流動,來注意時間的流逝。
吳邪卻一邊吻著他,手下一邊動起來,一一褪下他的衣服至褲子。
張起靈不再像方才一樣木然,他撇開頭,想閃開那些如雨點一樣密集的吻,那些吻燒灼他的皮膚,令他的呼吸都為之一滯,卻反而促使了吳邪低頭去啃他斜倚所露出的頸項。
熾熱的摩擦間,曾幾何時,雙方都已經全然赤裸--就在吳邪剝掉張起靈的底褲,丟在沙發邊的那一刻。
張起靈無力去看吳邪,始終低垂著眉目。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他還是沒有阻止吳邪。張起靈的內心開始害怕:原來我是這樣的一個人?
原來,我也渴望他。
我明知道跟著吳邪來這裡,會有這些事,我卻還來?我真是為了那把鑰匙嗎?還是我已經喜歡上並接受了這些事情?
胸口一陣苦澀的沉悶忐忑著。當吳邪架開他的雙腿,僅用沾了口水的手指簡單潤滑過,就猴急地頂進這具習慣他的身體,一份遠超心中難受的痛,便混著酥酥麻麻的甜蜜,在頻頻鈍頂中,埋在慾海的潛流中,汩汩的蔓延開來。這份泥濁的不安、罪惡與耽溺,足以使兩人一同沉浮、滅頂。
張起靈那望著稀薄月色的餘光,想的還是……
--再一晚。
讓吳邪快快樂樂的。
你過得好,我就好。
等你累了、倦了,我自然會離你而去,不會為你帶來任何的麻煩。但是在你還需要我的時候。
吳邪,我不會離開你。
【邪瓶】光輝歲月-兩人的十年後 (四)願言思伯(下)
水聲戛然而止。
張起靈洗澡只花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在浴室擦乾全身以後才走出來。他是進去沖涼,身上不帶熱霧,只有幾許沁涼的水氣,肌膚上縈繞的也不是滑溜溜的沐浴乳香,而是乾淨的香皂味,都與吳邪的想像落差頗大。
張起靈瞄了床上的吳邪一眼,只見床上那人一派挺屍。他老實地走過去,爬上床,在吳邪為他留的空位躺下。
吳邪靜靜閉眼睡著,身上不知怎地,較之剛才,多了張未曾看過的薄被。
張起靈平躺著,眨眨眼,而後閉上了眼。右手伸進吳邪蓋在下半身的薄被裡,手掌輕輕包覆住,往那高高聳起的部分揉了揉。
該處的神經密集而敏感,方接觸到掌心溫熱的皮膚,立刻像是有電流通過般,帶給吳邪酥酥麻麻的愉悅享受,他的分身顫抖著晃動,好像隨時要從內褲裡彈跳出來。
「…!」天!小哥在幹什麼!
注意到旁邊那人非但沒在睡覺,還一點睡意都沒有,可以說是亢奮了,張起靈真心誠意的問道:「吳邪,你要不要去沖涼?」
「……」
──該死的,被發現了!
吳邪窘爆了。他的心中有萬匹羊駝奔騰,吼叫著告訴自己,小哥一定認為自己去偷窺了。越是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應聲,否則證實了自己是醒著的,偷窺的嫌疑就更大了。
張起靈閉著眼,心思轉了轉,沒有睡意。按著吳邪發情的頻率,每天不來一砲不甘休,一夜七次都是有可能的,可是他只覺得累,不想再那樣折騰下去。
張起靈終究張開了眼,瞥了身旁的吳邪一眼。吳邪睡相虛偽無比,肩膀甚至微微發顫,聳著的幅度十分緊張,那樣子慫到一個不行,就是死死的沒有應聲。
他遂轉頭對著吳邪,看了他一會兒。哪怕背對著小哥,吳邪還是被看得壓力萬分巨大,臉上都快要冒冷汗,活像是被老爺盯上的小奴婢。
「你如果要維持這個狀態睡在我旁邊,必要的時候,我會把你下面的東西拔掉。」他平緩而有條理地緩緩敘述道:「有刀子的話會更好,但是這間房裡我看過了,沒有任何刀子。」
「……」吳邪已經冷汗直流,浸濕床單的速度十分快速,冒汗速率直比大瀑布。
──這個會被閹了的感腳!報應終於要來了嘛!
此時的吳邪心虛得不行,完全沒想到小哥是一個行動派的人,他要是想這麼做,打從第一天兩人打過照面,吳邪想逞獸性那時候,就不會給他留活路了,更何況是像這樣明講呢?
那方吳邪頭上烏雲罩頂,似有血光之災。張起靈注意著吳邪有沒有在聽,頓了頓,表情與聲調完全未變,接著說:「徒手的話,流血較多,傷口不平整,要再縫合的機率也很低,情況嚴重的話,會死。」
「……………」
會死。會死。會死。會死。
我還沒有跟小哥同居。小哥還沒有跟我在一起。小哥還沒有嫁給我。小哥還沒有當我孩子的媽。我還沒有帶小哥回家談婚事。我跟小哥還沒有廚房PLAY、旅館PLAY、窗戶PLAY、情趣玩具PLAY……我的人生是大大的缺憾、各種的不圓滿!
吳邪很有自覺地坐起身,掀開被子,連拖鞋都沒穿就「啊啊啊啊──」尖叫著直奔浴室。他相信小哥說到做到!
張起靈再次閉上眼,這回不必再睜著眼,光是聽著吳邪的腳步聲,就知道他走去哪了。
他獨自躺在軟綿綿的床上,面容很是輕鬆,嘴角浮現一絲極淺極淡的笑意,好像是一種幽默感正在發作,覺得吳邪蠢得有趣。
尤其是那聲「啊啊啊──」……半夜被鄰居聽到,沒準被以為是兇殺案。
……明天要是有人報警的話,公安上門來,抓的會是他,還是吳邪呢?
【邪瓶】光輝歲月-兩人的十年後 (四)願言思伯(上)
※百年孤寂風什麼的我才不會說呢(羞)
太早預告我錯了。貓咪放下篇>w<
(四)願言思伯
吳邪直接把張起靈帶回家,連傭人都暫時遣退了,家裡就只有他跟張起靈兩個人,新婚的房子裡少了老婆多了小哥,對吳邪來說跟天堂沒有兩樣。
兩個人都很累,一起跌上床暴睡了一整天。
那種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吳邪自從沒再下斗以後,就很多年都不曾體會過了。
這是一種深層的疲累,彷彿自身體直直傳遞進靈魂的深處。眼皮並不屬於自己、無法靠自己的力量睜開,就連身體都沒了重量、失去存在。
吳邪感覺自己好像在雲端載浮載沉,他做了許多個夢,好像有幾世紀這麼長,但是又飛快的忘記了。
只能依稀記得,夢裡張起靈已經忘了他,忘得自然而徹底。這對張起靈來說反而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如此一來,世界上再也沒有一件事可以把他絆得這麼厲害。
吳邪只覺胸腔的苦水滿溢,鬱鬱地升騰著,快要將他自己淹沒,縈滿說不出的苦澀氣味,讓人難過得會死。他知道那並非情感上的遺忘,而是另一種更殘酷的、無法挽回的遺忘。可以說是死亡的遺忘。
連胸口都要炸開。恍惚間,跟他同床共枕的那個人,緊緊地抱了他一把。直到吳邪不再顫抖、吁喘,那人才放開他,但是又怕他發作,所以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
吳邪這次做的不是惡夢,而是一個沒有情緒的夢。
夢裡,他跟張起靈並肩走在同一條路上。前方有一個漫佈著泥濘的大沼澤,環境燠熱而濕悶,週遭圍繞著生意盎然的綠色植物,金燦燦的耀眼陽光直直灑落下來,就像是金粉雨,林子裡有許多鳥類的鳴叫,其中最清晰的便是知更鳥吟唱的聲音。
張起靈非常堅定地告訴他:『這裡有別的路,跟我來。』
然而吳邪一意孤行,想徒步越過大沼澤,就算他明知沼澤裡可能會有些傷人的魚類或鱷魚,而且無法渡船。他告訴張起靈:『那條路只通向「既定」的一切,但是我對既定沒有興趣。』
張起靈默默看著他,此時,他的眼睛就好像能在空氣中映射出淡淡顏色的日光一樣,閃爍著流曳的光彩。
他緊緊抓住吳邪的手腕,並不讓他走,可是什麼都不說。吳邪很急躁,不想留下來。良久,張起靈才開口告訴他:『吳邪,你不懂。』
吳邪想發作,為何張起靈總是說他不懂?分明是因為他什麼都不說。
張起靈一字一句的告訴他:『對我們而言,既定就是「無」。你走哪裏都通向同樣的地方。這就是我們的未來。』
吳邪聽了並不崩潰。他明白張起靈從不騙他,而且總是告訴他最正確的資訊。他真的都知道。
他只是有點悵然。為何兩人之間的故事,就像一本故事書,嘩嘩的有了一個意趣盎然的開頭,幾段精彩的中段高潮,結尾卻忽然缺了頁。
他們的故事竟然沒有結局。
這不是吳邪期盼的。
絕對不是。
夢裡的叢林如此炎熱,熱得他渴望能與身旁的人一起發現一座冰塊蓋成的城鎮。
林子裡的夏夜,兩人在安全處歇腳,升起了營火,紅橙色的火舌打著火星,直奪空中點點的明星。
大片的羽狀葉子們一一交疊,遮蔽了所有能看見的景物。茂密的林子從沒有被人開墾冒險過的痕跡,附近也沒有任何遺跡可能存在的跡象。
吳邪總覺得張起靈會因為選擇的路不同而分離。出乎想像的,張起靈坐在他的對面,堅定的告訴他:『我會陪你。』
吳邪心中的牆壁全都塌陷了。恍惚間一下回到十年前,當年他二十七歲,身心還沒有受到這麼多的摧殘,至於張起靈,不論如何還是沒變,哪怕過了十年,他的容貌也不過就老了一、兩歲,完全看不出端倪,氣質也還是一模一樣。
小哥的四個字讓吳邪整個人都抽噎起來。他好痛苦,好難受,十一年間總覺得思戀一直掐著他的脖子不放。他常常無法呼吸,半夜驚醒後發現床上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他雖然睡在床上,整個人卻又像是懸在天花板似的,害怕極了。
『小哥,我好痛苦……你知道嗎?你不在的十年裡,我有種錯覺,好像死神一直在逼著我。』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死了之後,過了一、二十年,你就完全記不得我這個人了。這比全世界的人都忘記我,更叫我來得害怕。』
張起靈看得出吳邪眼中的擔憂。他也許是斟酌得太多,以至於說不出太多的字句,只能輕輕拍著吳邪的背,好像照料小孩子一樣照顧他,偏偏吳邪又特別吃這套,只要張起靈這樣陪他、聽他講話,他的整顆心就能放下來,不至於再繼續懸在天花板上。
吳邪覺得他們之間終於不再有任何秘密。這讓他們變得非常親密,當吳邪向張起靈主動求歡,他甚至不介意在營火邊與吳邪耳鬢廝磨。
叢林裡靜靜的,世界也靜靜的,除了在天頂以天軸為基準,圍繞成半球狀持續旋轉的繁星以外,其他的所有的都沉睡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還活著。這種夢境裡迷幻的氛圍,分明彰示著哪怕是天長地久這樣荒謬的夢想,都不是不可能了。
吳邪覺得今晚相談甚歡,他們僅是靜靜坐著,彼此對視著,滿足感已經不亞於一直摟抱著;他光是看著張起靈,對上他的眼神,就覺得這已經是一種溫柔的懷抱。對他來說,張起靈是他的歸屬,只要沒有張起靈在,他就壓根無法落地、沒有安全感,反之要是能跟著小哥,他有自信在哪裡都能生根。
幾乎是不知不覺間,他們便親密的耳語著。吳邪興高采烈描述著接下來可能會看到的景象--越過叢林以後,一座高塔林立,在陽光下閃耀著鑽石光彩的城市將聳然入目。
那是一座由珍珠、玻璃、寶石建構而成的城鎮,裡頭的建築物都是透明的,會隨著朝陽日出、夕陽西下變幻出斑斕的色調。
吳邪說了很多他平時不見得想得出的胡話。張起靈卻完全沒有露出心煩的模樣。他毫不阻止,甚至正在默許他、縱容他。
這是一個沒有夢的滋養就活不下去的男人。
雖然睜著眼,呢喃嚅語發出的隻字片語卻全然無法清醒,越發的不著邊際。
吳邪覺得張起靈會懂得他,遂向他一一的言語,一開始只說那座接下來會遇到的冰晶城,接下來就說得更遠了,兩個人最高的目標可以是星星的彼端。吳邪笑著說:『絕對可以的!有小哥在,我不覺得有哪裡會到不了。』
指引月宮路段的星星總是習於閃亮而沉默。
一個短短的夜晚,吳邪說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十年來他有無數的話想翻腸挖心地攪出來倒給張起靈聽。對於兩人之間的事,他其實有很多計畫,也有很多想法,說得天南地北的沒有間斷,只是現實而言都是空的。
張起靈全都傾聽,由著吳邪去說他想說的,儘管很難搭話讓他確切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差異有多大,幾乎是無法克服的困難,他卻沒有氣餒。
張起靈這樣的溫柔,足以令吳邪感激涕零。
懞懂如初戀一般,吳邪終於發現了,原來他從不需要張起靈為他做什麼,只有兩個人單獨的在一起,有那種甜滋滋的心苗在心田裡懶洋洋的發生,這就叫作愛情。
到了深夜,營火熄滅了。地上墊了防水布,兩個人躺在地上,擁在一起,吳邪享受著愛情,體會著這純潔的歡暢與愉悅,才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很少把握這些輕鬆,大多時候都只顧得上陷於迷亂與發狂。
原來相愛的感覺比短暫又驚懼的偷情還深刻,吳邪本來以為這些都是享受了,沒有好好愛過的他,甚至認為那就是愛情。
吳邪靠在張起靈的身上,昏沉沉的即將入睡。張起靈的聲音輕輕的,忽然問:『吳邪,你懂得愛嗎?』
他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裡出落得相當空靈,簡直像是沒有月亮的夜晚裡,夜鶯繞著樹頂上的紅玫瑰在歌囀。
吳邪的腦子混沌不已,想不能明,只能勉強搖頭,『小哥,你懂嗎?』
『我不懂。』他說。『我睡得太過零碎,無法作夢。但是在門裡的十年,我開始作夢。』
『一個不作夢的人,開始作夢,夢見的全是另一個人。……』
張起靈是真的疑惑。他認為能給他答案的,也只有吳邪一個人。
他問著那個頻頻出現在他夢裡的,那唯一的一個人:『你說,這會是愛嗎?』
※
太早預告我錯了。貓咪放下篇>w<
(四)願言思伯
吳邪直接把張起靈帶回家,連傭人都暫時遣退了,家裡就只有他跟張起靈兩個人,新婚的房子裡少了老婆多了小哥,對吳邪來說跟天堂沒有兩樣。
兩個人都很累,一起跌上床暴睡了一整天。
那種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吳邪自從沒再下斗以後,就很多年都不曾體會過了。
這是一種深層的疲累,彷彿自身體直直傳遞進靈魂的深處。眼皮並不屬於自己、無法靠自己的力量睜開,就連身體都沒了重量、失去存在。
吳邪感覺自己好像在雲端載浮載沉,他做了許多個夢,好像有幾世紀這麼長,但是又飛快的忘記了。
只能依稀記得,夢裡張起靈已經忘了他,忘得自然而徹底。這對張起靈來說反而是再好不過的一件事,如此一來,世界上再也沒有一件事可以把他絆得這麼厲害。
吳邪只覺胸腔的苦水滿溢,鬱鬱地升騰著,快要將他自己淹沒,縈滿說不出的苦澀氣味,讓人難過得會死。他知道那並非情感上的遺忘,而是另一種更殘酷的、無法挽回的遺忘。可以說是死亡的遺忘。
連胸口都要炸開。恍惚間,跟他同床共枕的那個人,緊緊地抱了他一把。直到吳邪不再顫抖、吁喘,那人才放開他,但是又怕他發作,所以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
吳邪這次做的不是惡夢,而是一個沒有情緒的夢。
夢裡,他跟張起靈並肩走在同一條路上。前方有一個漫佈著泥濘的大沼澤,環境燠熱而濕悶,週遭圍繞著生意盎然的綠色植物,金燦燦的耀眼陽光直直灑落下來,就像是金粉雨,林子裡有許多鳥類的鳴叫,其中最清晰的便是知更鳥吟唱的聲音。
張起靈非常堅定地告訴他:『這裡有別的路,跟我來。』
然而吳邪一意孤行,想徒步越過大沼澤,就算他明知沼澤裡可能會有些傷人的魚類或鱷魚,而且無法渡船。他告訴張起靈:『那條路只通向「既定」的一切,但是我對既定沒有興趣。』
張起靈默默看著他,此時,他的眼睛就好像能在空氣中映射出淡淡顏色的日光一樣,閃爍著流曳的光彩。
他緊緊抓住吳邪的手腕,並不讓他走,可是什麼都不說。吳邪很急躁,不想留下來。良久,張起靈才開口告訴他:『吳邪,你不懂。』
吳邪想發作,為何張起靈總是說他不懂?分明是因為他什麼都不說。
張起靈一字一句的告訴他:『對我們而言,既定就是「無」。你走哪裏都通向同樣的地方。這就是我們的未來。』
吳邪聽了並不崩潰。他明白張起靈從不騙他,而且總是告訴他最正確的資訊。他真的都知道。
他只是有點悵然。為何兩人之間的故事,就像一本故事書,嘩嘩的有了一個意趣盎然的開頭,幾段精彩的中段高潮,結尾卻忽然缺了頁。
他們的故事竟然沒有結局。
這不是吳邪期盼的。
絕對不是。
夢裡的叢林如此炎熱,熱得他渴望能與身旁的人一起發現一座冰塊蓋成的城鎮。
林子裡的夏夜,兩人在安全處歇腳,升起了營火,紅橙色的火舌打著火星,直奪空中點點的明星。
大片的羽狀葉子們一一交疊,遮蔽了所有能看見的景物。茂密的林子從沒有被人開墾冒險過的痕跡,附近也沒有任何遺跡可能存在的跡象。
吳邪總覺得張起靈會因為選擇的路不同而分離。出乎想像的,張起靈坐在他的對面,堅定的告訴他:『我會陪你。』
吳邪心中的牆壁全都塌陷了。恍惚間一下回到十年前,當年他二十七歲,身心還沒有受到這麼多的摧殘,至於張起靈,不論如何還是沒變,哪怕過了十年,他的容貌也不過就老了一、兩歲,完全看不出端倪,氣質也還是一模一樣。
小哥的四個字讓吳邪整個人都抽噎起來。他好痛苦,好難受,十一年間總覺得思戀一直掐著他的脖子不放。他常常無法呼吸,半夜驚醒後發現床上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他雖然睡在床上,整個人卻又像是懸在天花板似的,害怕極了。
『小哥,我好痛苦……你知道嗎?你不在的十年裡,我有種錯覺,好像死神一直在逼著我。』
『我不是怕死,我只是怕死了之後,過了一、二十年,你就完全記不得我這個人了。這比全世界的人都忘記我,更叫我來得害怕。』
張起靈看得出吳邪眼中的擔憂。他也許是斟酌得太多,以至於說不出太多的字句,只能輕輕拍著吳邪的背,好像照料小孩子一樣照顧他,偏偏吳邪又特別吃這套,只要張起靈這樣陪他、聽他講話,他的整顆心就能放下來,不至於再繼續懸在天花板上。
吳邪覺得他們之間終於不再有任何秘密。這讓他們變得非常親密,當吳邪向張起靈主動求歡,他甚至不介意在營火邊與吳邪耳鬢廝磨。
叢林裡靜靜的,世界也靜靜的,除了在天頂以天軸為基準,圍繞成半球狀持續旋轉的繁星以外,其他的所有的都沉睡了,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還活著。這種夢境裡迷幻的氛圍,分明彰示著哪怕是天長地久這樣荒謬的夢想,都不是不可能了。
吳邪覺得今晚相談甚歡,他們僅是靜靜坐著,彼此對視著,滿足感已經不亞於一直摟抱著;他光是看著張起靈,對上他的眼神,就覺得這已經是一種溫柔的懷抱。對他來說,張起靈是他的歸屬,只要沒有張起靈在,他就壓根無法落地、沒有安全感,反之要是能跟著小哥,他有自信在哪裡都能生根。
幾乎是不知不覺間,他們便親密的耳語著。吳邪興高采烈描述著接下來可能會看到的景象--越過叢林以後,一座高塔林立,在陽光下閃耀著鑽石光彩的城市將聳然入目。
那是一座由珍珠、玻璃、寶石建構而成的城鎮,裡頭的建築物都是透明的,會隨著朝陽日出、夕陽西下變幻出斑斕的色調。
吳邪說了很多他平時不見得想得出的胡話。張起靈卻完全沒有露出心煩的模樣。他毫不阻止,甚至正在默許他、縱容他。
這是一個沒有夢的滋養就活不下去的男人。
雖然睜著眼,呢喃嚅語發出的隻字片語卻全然無法清醒,越發的不著邊際。
吳邪覺得張起靈會懂得他,遂向他一一的言語,一開始只說那座接下來會遇到的冰晶城,接下來就說得更遠了,兩個人最高的目標可以是星星的彼端。吳邪笑著說:『絕對可以的!有小哥在,我不覺得有哪裡會到不了。』
指引月宮路段的星星總是習於閃亮而沉默。
一個短短的夜晚,吳邪說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十年來他有無數的話想翻腸挖心地攪出來倒給張起靈聽。對於兩人之間的事,他其實有很多計畫,也有很多想法,說得天南地北的沒有間斷,只是現實而言都是空的。
張起靈全都傾聽,由著吳邪去說他想說的,儘管很難搭話讓他確切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差異有多大,幾乎是無法克服的困難,他卻沒有氣餒。
張起靈這樣的溫柔,足以令吳邪感激涕零。
懞懂如初戀一般,吳邪終於發現了,原來他從不需要張起靈為他做什麼,只有兩個人單獨的在一起,有那種甜滋滋的心苗在心田裡懶洋洋的發生,這就叫作愛情。
到了深夜,營火熄滅了。地上墊了防水布,兩個人躺在地上,擁在一起,吳邪享受著愛情,體會著這純潔的歡暢與愉悅,才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很少把握這些輕鬆,大多時候都只顧得上陷於迷亂與發狂。
原來相愛的感覺比短暫又驚懼的偷情還深刻,吳邪本來以為這些都是享受了,沒有好好愛過的他,甚至認為那就是愛情。
吳邪靠在張起靈的身上,昏沉沉的即將入睡。張起靈的聲音輕輕的,忽然問:『吳邪,你懂得愛嗎?』
他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裡出落得相當空靈,簡直像是沒有月亮的夜晚裡,夜鶯繞著樹頂上的紅玫瑰在歌囀。
吳邪的腦子混沌不已,想不能明,只能勉強搖頭,『小哥,你懂嗎?』
『我不懂。』他說。『我睡得太過零碎,無法作夢。但是在門裡的十年,我開始作夢。』
『一個不作夢的人,開始作夢,夢見的全是另一個人。……』
張起靈是真的疑惑。他認為能給他答案的,也只有吳邪一個人。
他問著那個頻頻出現在他夢裡的,那唯一的一個人:『你說,這會是愛嗎?』
※
【邪瓶】光輝歲月-兩人的十年後 (三)死巷
頂樓上的風特別寒愴淒涼。天上一大片悽惻的陰寒,覆蓋著層層沉重的烏雲。
不祥的預兆,苦悶的氣氛。
本來兩人應該拉開一個適合角力的距離,各踞一方才是,如今卻只見吳邪跪在張起靈的腳邊,抱住他的大腿,苦大仇深地說:『小哥,你懂嗎?為了跟你在一起,我甚至願意拿生命作交換。』
張起靈無法挪動腳步。他低著頭,用幾近憐憫的眼光看著吳邪,『可是你並不需要我。』
吳邪吃吃的,答不上話。
張起靈口氣極淡,說得很堅定:『你該珍惜你的生活,還有你的婚姻。』他頓了一會兒,又道:『婚姻,是你給妻子一生的約束。』說完,他撥開了死纏著他的吳邪,不回頭的朝著樓梯口走去。
『那我呢?十年之約又算是什麼?難道十年之約對我來說就不重要嗎?』
『小哥,停下來,回頭看我!回答我的問題!』
吳邪還在他的身後叫囂,但隨著腳步漸漸遠去,這些聲音彷彿都能被狂躁的風吹走。
張起靈在心中答道:吳邪,我不再信你,也不會再照著你說的話去做。留下來對你並不好,之於我也是相同。
『你不相信嗎?為了你……我連生命都能獻上。』
『我知道生命很重要,我真不是故意去找死,只是除了命以外,我沒有其他同樣珍貴的東西能拿來證明了。』
張起靈是鐵了心,不論後面的那個人,再怎麼的說話試圖要打動他,他都不該回頭,否則一個遲疑,只會讓一切無法收拾,之後的每一步為了補救,那就是步步遲,步步錯。
直到身後完全沒了聲音,吳邪真的不再說話了。
張起靈終於離開吳邪的身邊,他卻愕然發現,那個吳邪無處不在追趕著他的日子,簡直要變成他的生活習慣。
現在的他只有兩條路,一是重拾作為張家族長的責任,重返張家古樓挖掘秘密;二是不走一那條路,茫然過日子。
他不是不想走一,只是鑰匙在吳邪手上,他沒法子再去找吳邪。
直到有一天,許久未曾有人打過的手機再次響鈴。
張起靈坐在火車上,接起了電話。不待他應聲,那頭的人就急急忙忙地說:『小哥,當初真不是我故意要抓你,我不知道你們是在鬧哪套,天真又是怎麼個失心瘋的主。』
『我只知道,你再不回來看他最後一面,他真心要歸天了!……唉,沒想到不是死在斗裡,死相還這麼拙,這模樣就是去見閻王也不好看啊。』
『……嗯。』
他就是輕輕地應了聲。
張起靈明白,自己坐的這輛火車只會開得離杭州越來越遠,估計會一直往西部前進。他買了長程票,最遠可以開到拉薩,但是他可以隨時下車。
沉默良久,車廂內旅客的交談幾乎要掩蓋掉手機裡傳來的所有聲音,張起靈終於回道:『……他在哪裡?』
他還是下車,他還是掉頭。
他親自買了一張遠離是非之地的車票,踏上了遠行的列車。
接著他花更多的辛苦、時間與金錢,風塵僕僕的趕回來,不只徒勞還愚蠢。
只因為吳邪就是他心中的那顆大石。有吳邪這個牽絆在,他就不是個沒事人,他試了很多次,可還是放不下。
當他終於到了醫院,只見吳邪緊閉著眼,病床附近立著大大小小的瓶罐,讓他看起來情形特別嚴重,目前也還在輸液,病房裡能持續聽見儀器的聲響。
胖子坐在病床旁,一臉瞌睡的模樣。一看到張起靈推開病房門,他喜不自勝,『小哥,你可終於來了!快來,跟胖爺我換班!』
他親親熱熱地迎著張起靈進來,安撫著他在床榻邊坐下,隨即若無其事的說要買東西吃,就離開了病房。
吳邪平躺在床舖上,身穿著青色的病號服,身上到處纏繞著繃帶,四肢還用夾板與石膏固定住。他緊閉著雙眼,面色慘白,嘴唇也是一派青紫。
張起靈不懂得,吳邪到底以此證明了什麼?
他好像非得要用這麼令人心疼、不悅的事情來引起自己的注目才甘心。
吳邪所做的蠢事讓他心焦,就像每一次在斗裡陷入危機,當吳邪只差一步就要掉進深淵,他前去拉拔他的時候,心臟也總是跳得這麼快。
他不救找死的人,可是,他自己也不該是讓吳邪找死的理由。
吳邪睡得昏昏沉沉,緊蹙的眉頭看起來很是難受。張起靈伸手擱在他的額前,觸到一陣高熱,吳邪正在發燒。
哪怕面色未變,張起靈的心裡其實掙扎著。
吳邪快死了。是嗎?
自己是否該再信他一回?
……不論如何,這個問題,是最後一次自問了。
就好像是終於欺瞞過自己,讓自己去相信,吳邪是不會聽到的,他才說:
『…你贏了。』他面色凝重,神色間卻透露著說不完的寵溺與愛護。
張起靈輕聲道:『吳邪,我答應你,不會再離開你。』
沉重的眼皮抖了抖。放在床上的手吃力地動了起來,擱上張起靈的手臂,死死抓住不放。
『這是你答應我的。』
吳邪緩緩張開雙眼,眼仁晶亮而澄澈,帶著喜悅的淚意,閃動著瀲灩的光彩。
『不要再走得這麼遠。……留在杭州,好嗎?我不會再逼你,也不會再讓你難受了。』
『跟我在一起,小哥,我們別再分開。』
張起靈好像應該疑惑,這個人不是快死了嗎?為什麼醒得這麼快。
張起靈閉上眼。罷了,此時這些都不再重要。吳邪快死掉什麼的,就當作是胖子誆他吧,他也不會去怪胖子。
吳邪挺身坐起,一個激動,差點要把旁邊的點滴都扯下來,鐵架也跟著作響。
『別亂來。』張起靈上前壓住他,不讓他再亂動。
吳邪趁機一個翻身,雖然牽扯到傷口讓他全身都痛,但他還是使勁的將張起靈抱了個滿懷,把頭埋到他的胸膛上,撲騰著磨蹭。
『張起靈,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他說得幾乎笑中帶淚,『求求你也喜歡我吧?』
張起靈站著的模樣有些木訥,心思兜兜轉轉,幾乎是在瞬間點破天機。
想通了,也看開了。如果這就是命運、如果自己非得陪吳邪走這麼一遭。
他回抱著吳邪,娑娑吳邪的後頸至背脊,才以低不可聞的聲量「嗯」了聲。
我也喜歡你……。
他面上的沉靜,如今帶著幾分纏綿的溫柔。
(三)死巷
【邪瓶】光輝歲月-兩人的十年後 (二)第一支舞 (下)
※
在杭州,吳邪不是帶他去舖子就是回家,偶而還會一起去樓外樓吃頓飯。
杭州有名的酒家太多了,一棟矗立著一棟,樓外樓不算特大的,頂多算是中檔,但吳邪不喜歡花大錢,他總是習慣去那裏吃有點太甜的西湖醋魚。
河坊街是個熱鬧的地方,有不少古玩還有吃的,順著一路遊下來,可以走到西湖。
「這位小哥生得挺俊,要不要坐下來畫張像?」
張起靈被路邊賣畫的一位先生叫住。
吳邪湊到張起靈的耳邊說:「這裡專宰外地人的,可能是看你面生,想賺你呢。」
張起靈看著那位賣畫的先生說:「能兩個人嗎?」
畫畫先生看著張起靈面容淡漠,本來也只是問個打趣,如今得到這樣的回答,喜不自禁,「能、能。」他抬手指著前面的兩只椅子說:「只是這個位子,是給情侶畫的,有點小,有點擠,兩位先生委屈點。」
是兩只小凳子。張起靈坐了過去,吳邪則是有色心沒色膽,躊躇了一會兒才真的坐到張起靈身旁,趁著這個距離,整個人挨在張起靈身上,還特意勾肩搭背,佯裝兩人只是朋友,什麼姦情也無。
那位畫師已經在河坊街幫人畫畫許多年,一開始只是看著張起靈的面貌疏離,一生很少牽掛也很少人陪伴,這種天煞孤星的模樣很是特別,才會叫住他,沒想當他跟身旁的那位朋友一起坐下來以後,一下就增添了不少人味。
「你們等等嘿,老夫畫得挺快的,二十分鐘就好,畫完替你們裱框作紀念。」
就是畫的時候不能動。
一開始吳邪能靠著張起靈,還是挺爽的,可是十分鐘過去,張起靈動都沒動,他這個歪斜的姿勢背痛腰痠就算了,路人還一直投射眼光過來。
「這兩人是基友啊……」
「搞基嗎?看著都快舔上去了。」
「媽媽,你看那兩位叔叔好噁心!」、「噓,別看,快走!」
「……」吳邪快哭了。你妹的,小爺何時給人這麼指指點點過啊!
「吳邪。」張起靈輕輕喊了聲。
吳邪看著他。在他眼裡,張起靈的表情溫柔,眼神帶笑,看得他出神一怔。
張起靈伸手,往他背脊按了按,替他調整了下坐姿。「坐好,別讓人畫歪了。」
「嗯……」吳邪被這麼叫了一聲,還被摸了把,心都酥軟了。
到了西湖,吳邪揣著包了塊紅布的畫,在掛著幾串大紅燈籠的青石板道上駐足。
多少年過去了,附近繁華的花街總是掛著燈籠,有的風吹雨打,舊了,就換過一批,可不論置換過幾批,總是一樣的紅艷。
只有來去的觀光客隨著時代替換,一群換過一群,一代替過一代。景是不變的,人卻會變。
「走,我們去看看。」
吳邪指著彎彎的小橋。那橋面下的細細流水,有一葉小舟正悠悠划過,罟夫盪著木槳,把船緩緩打了過去,船上的男女相互依偎著,十分的甜蜜幸福。
吳邪深深地看了張起靈一眼。竟然有機會與小哥一起留影,那畫還這麼有神韻,讓吳邪整個人都快飛起來。今天真是幸運日啊!
「怎麼了?」對上吳邪別有深意的目光,張起靈問道。
「……沒事。」淚,小哥你就一輩子別發現我對你的心意吧!
走過青石板橋,朦朧煙色中,飄落著絲絲煙縷般的細雨,有幾分惆悵。
對岸的旅店牆壁上題著一首詩,墨色溫潤,飛揚的字跡寫道:「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西湖周遭都是觀光客磨頂放踵之處,與其說是人看景,不如說是景看人,汗味與粉味雜沓,實在很不清幽。
兩個人都做過不少大事,寫成書足以構成好幾個系列的傳奇,可是攙和在廣大人群之中,又只是不足為奇的兩個小點罷了。
為了避免被人群衝散,吳邪緊緊握著張起靈的手。他順著人潮的推擠,靠在張起靈結實的身上,呢喃似的說:「我曾經在半夜的時候來過,附近一個人都沒有。」
「天上的月亮很圓,很亮,映照在湖面上,就成了兩個月亮。偶而有晚風吹過水面,還會發出銀色的光芒,波光粼粼的,很漂亮。」
人多聲雜,吳邪說話的聲音,他無法聽得全然清晰,但是張起靈喜歡聽吳邪對他說這些。
他覺得吳邪說話時很溫潤,特別有南方世家公子那種雍容,卻又不給人氣派、跋扈的感覺。
蘇堤上植了許多楊柳樹,青青的柳葉彷彿刀裁一般,每隨風動而輕舞搖曳。夾雜著綠樹與水霧香氣,那拂來的晚風在戲弄過柳葉以後,盈滿行人的袖口。
星點已昇在一方天際,明亮得彷彿是要為行人指路。
他們已經過了人潮最多的地方,吳邪還是沒有鬆開那只牽著身邊人的手。他與張起靈靠得極近,兩人的肩膀快要貼上。他轉頭看著張起靈,凝視著他的容顏,笑著問:「小哥,喜歡這裡嗎?」
「……不討厭。」
這裡挺好的,儘管人多,還是找得到一方天地,是靜謐、與塵世隔閡的。
他經歷得太多,活得太累,很多時候要的不過是一個休息的場所。
而此時此刻,吳邪帶他前行的方向,足矣。
哪怕接下來的路無止盡的長,就這麼兩人相伴著走下去,好像也不錯……
杭州這個吳邪所居住、活動的地方,張起靈就算不能說熟悉,也肯定有印象;然而,如今光是浴室就已經讓他感到陌生,遑論那打通了兩間房所連成的主臥室,還有在屋子裡沒能再找到的小書房。
這間屋子讓他感覺不出與吳邪之間共有的回憶,那張被裱框的畫像也找不到了,就好像是有人強力塗抹過,試圖讓這些痕跡消失。
在杭州,吳邪不是帶他去舖子就是回家,偶而還會一起去樓外樓吃頓飯。
杭州有名的酒家太多了,一棟矗立著一棟,樓外樓不算特大的,頂多算是中檔,但吳邪不喜歡花大錢,他總是習慣去那裏吃有點太甜的西湖醋魚。
河坊街是個熱鬧的地方,有不少古玩還有吃的,順著一路遊下來,可以走到西湖。
「這位小哥生得挺俊,要不要坐下來畫張像?」
張起靈被路邊賣畫的一位先生叫住。
吳邪湊到張起靈的耳邊說:「這裡專宰外地人的,可能是看你面生,想賺你呢。」
張起靈看著那位賣畫的先生說:「能兩個人嗎?」
畫畫先生看著張起靈面容淡漠,本來也只是問個打趣,如今得到這樣的回答,喜不自禁,「能、能。」他抬手指著前面的兩只椅子說:「只是這個位子,是給情侶畫的,有點小,有點擠,兩位先生委屈點。」
是兩只小凳子。張起靈坐了過去,吳邪則是有色心沒色膽,躊躇了一會兒才真的坐到張起靈身旁,趁著這個距離,整個人挨在張起靈身上,還特意勾肩搭背,佯裝兩人只是朋友,什麼姦情也無。
那位畫師已經在河坊街幫人畫畫許多年,一開始只是看著張起靈的面貌疏離,一生很少牽掛也很少人陪伴,這種天煞孤星的模樣很是特別,才會叫住他,沒想當他跟身旁的那位朋友一起坐下來以後,一下就增添了不少人味。
「你們等等嘿,老夫畫得挺快的,二十分鐘就好,畫完替你們裱框作紀念。」
就是畫的時候不能動。
一開始吳邪能靠著張起靈,還是挺爽的,可是十分鐘過去,張起靈動都沒動,他這個歪斜的姿勢背痛腰痠就算了,路人還一直投射眼光過來。
「這兩人是基友啊……」
「搞基嗎?看著都快舔上去了。」
「媽媽,你看那兩位叔叔好噁心!」、「噓,別看,快走!」
「……」吳邪快哭了。你妹的,小爺何時給人這麼指指點點過啊!
「吳邪。」張起靈輕輕喊了聲。
吳邪看著他。在他眼裡,張起靈的表情溫柔,眼神帶笑,看得他出神一怔。
張起靈伸手,往他背脊按了按,替他調整了下坐姿。「坐好,別讓人畫歪了。」
「嗯……」吳邪被這麼叫了一聲,還被摸了把,心都酥軟了。
到了西湖,吳邪揣著包了塊紅布的畫,在掛著幾串大紅燈籠的青石板道上駐足。
多少年過去了,附近繁華的花街總是掛著燈籠,有的風吹雨打,舊了,就換過一批,可不論置換過幾批,總是一樣的紅艷。
只有來去的觀光客隨著時代替換,一群換過一群,一代替過一代。景是不變的,人卻會變。
「走,我們去看看。」
吳邪指著彎彎的小橋。那橋面下的細細流水,有一葉小舟正悠悠划過,罟夫盪著木槳,把船緩緩打了過去,船上的男女相互依偎著,十分的甜蜜幸福。
吳邪深深地看了張起靈一眼。竟然有機會與小哥一起留影,那畫還這麼有神韻,讓吳邪整個人都快飛起來。今天真是幸運日啊!
「怎麼了?」對上吳邪別有深意的目光,張起靈問道。
「……沒事。」淚,小哥你就一輩子別發現我對你的心意吧!
走過青石板橋,朦朧煙色中,飄落著絲絲煙縷般的細雨,有幾分惆悵。
對岸的旅店牆壁上題著一首詩,墨色溫潤,飛揚的字跡寫道:「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西湖周遭都是觀光客磨頂放踵之處,與其說是人看景,不如說是景看人,汗味與粉味雜沓,實在很不清幽。
兩個人都做過不少大事,寫成書足以構成好幾個系列的傳奇,可是攙和在廣大人群之中,又只是不足為奇的兩個小點罷了。
為了避免被人群衝散,吳邪緊緊握著張起靈的手。他順著人潮的推擠,靠在張起靈結實的身上,呢喃似的說:「我曾經在半夜的時候來過,附近一個人都沒有。」
「天上的月亮很圓,很亮,映照在湖面上,就成了兩個月亮。偶而有晚風吹過水面,還會發出銀色的光芒,波光粼粼的,很漂亮。」
人多聲雜,吳邪說話的聲音,他無法聽得全然清晰,但是張起靈喜歡聽吳邪對他說這些。
他覺得吳邪說話時很溫潤,特別有南方世家公子那種雍容,卻又不給人氣派、跋扈的感覺。
蘇堤上植了許多楊柳樹,青青的柳葉彷彿刀裁一般,每隨風動而輕舞搖曳。夾雜著綠樹與水霧香氣,那拂來的晚風在戲弄過柳葉以後,盈滿行人的袖口。
星點已昇在一方天際,明亮得彷彿是要為行人指路。
他們已經過了人潮最多的地方,吳邪還是沒有鬆開那只牽著身邊人的手。他與張起靈靠得極近,兩人的肩膀快要貼上。他轉頭看著張起靈,凝視著他的容顏,笑著問:「小哥,喜歡這裡嗎?」
「……不討厭。」
這裡挺好的,儘管人多,還是找得到一方天地,是靜謐、與塵世隔閡的。
他經歷得太多,活得太累,很多時候要的不過是一個休息的場所。
而此時此刻,吳邪帶他前行的方向,足矣。
哪怕接下來的路無止盡的長,就這麼兩人相伴著走下去,好像也不錯……
杭州這個吳邪所居住、活動的地方,張起靈就算不能說熟悉,也肯定有印象;然而,如今光是浴室就已經讓他感到陌生,遑論那打通了兩間房所連成的主臥室,還有在屋子裡沒能再找到的小書房。
這間屋子讓他感覺不出與吳邪之間共有的回憶,那張被裱框的畫像也找不到了,就好像是有人強力塗抹過,試圖讓這些痕跡消失。
【邪瓶】光輝歲月-兩人的十年後 (二)第一支舞 (上)
特別沉的回憶總像是一罈剛啟泥封的酒,散發出濃烈香醇的酒氣。它懷舊的顏色本身會是昏黃的,裡頭的光線是黯淡的。
它依舊那麼美,眩目得一作了現實的比對,竟使得後者千瘡百孔,難以入眼。
當年的那種懞懂與純真,今夕今年都已不知所往。現有的大概只有恨意與焦躁,狂烈得足以顛覆整個世界。
時間能消磨的確實許多,可能是景物、人的樣貌,亦或──人心。
卻道故人心易變。
張起靈有一回被吳邪帶回杭州,住了好一段時間。吳邪使了很多鬼腦筋,想方設法一直留著他。
張起靈說不清是好或壞,只要不違背也不妨礙他的目標,就是可接受的範圍。在這期間,他其實也想過幾次要離開,就是有些迷茫,說不上確切該回哪裡去、哪裡才算是他的「家」。
很多時候,吳邪像是他的家人,會等候著他,也喜歡跟他一起生活。就算是張起靈這樣對情感上的需求,比平常人較為淡薄的一個人,也不會去討厭吳邪,畢竟他是這麼溫暖的存在。
張起靈感覺得出來,要是吳邪再對他更好,自己對他的好感,大概會隨著時日逐漸堆積而增多,這種好感是說不出的,有點甜,不大膩,一天就那麼一點點,可堆積久了就顯得相當可觀,是完全還不了的人情債。
人與人交往,本來就不能用全然的相欠債來衡量,因為人情這東西是最不能實際償還的。
張起靈有感自己已經欠了吳邪很多,但是他至今仍在進行的、那吳邪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足夠抵掉一些了,只是他特別不想讓吳邪知道並插手這件事。
有一天,張起靈一直睡到了隔天晚上。這段期間,吳邪完全沒來叫他起床,他也沒察覺到屋子裡有什麼動靜。
大抵而言,雖然偶而抽菸、喝酒,吳邪還是個生活比較健康的人,作息規律,他總會在特定的時間來叫張起靈起床。
也沒別的,吳邪不大喜歡一個人悶著頭。他不是不能與孤獨相處,可要是張起靈在他身邊,他就沒理由放著小哥一個人發霉,鐵定會找他說話,哪怕十句他只回得了一兩句,對吳邪而言也是很大的收穫了。
張起靈看得清清楚楚。吳邪不只悶騷,他還騷在表裡,表現得清清楚楚。在意、好感、有興趣,把這些收斂起來是中國人特有的情緒美德,可大概是張起靈太過內斂了,害得吳邪總是得把所想所為都從心肺裡掏出來。
張起靈是被搬東西的聲音吵醒的,這物品的體積鐵定不小,時常碰撞到門還有牆壁。
等到張起靈走到樓下去,只見屋子裡黑燈瞎火的,只有一間小書房裡點著一芯昏黃的燈火。
張起靈緩緩走了進去,房間裡吳邪高掄著袖子,渾身都出汗,正在使勁擺弄一台老舊的唱片機,還是長著花型喇叭的那種款式。
這東西按理而言,已經絕跡一段期間了,張起靈聽過這種唱片機播放出的音質,甚至該說,在他人生的其中一段歲月裡,時常能聽到唱片機的聲音,哪怕後來很多事情都反覆忘了很多次,聽著許久的音樂還是深藏在腦海深處,熟悉得再也沒有丟出腦袋。
唱針是鑽石製的,極細緻、精準而銳利,會隨著每次播放消磨著唱片的表面,直到那唱片過於磨損之後,再也放不出來。
那種只存在回憶裡的聲調、撼動著心靈那小小的激流,幾乎要把張起靈拱送進精神的世界中。
哪怕他面無表情,心裡藏著的事情卻不少,隨著深深淺淺的回憶暗潮洶湧,大多的他無法回想得很明確,但也足以去淺淺的叩動他的心門。
這種逐漸消失的音樂,雖然音效並不如現代的工具,卻帶著某種無法抹滅的意義。張起靈知道它還存在自己的記憶中,卻沒想到吳邪也有這種眼光。
除了舖子以外,吳邪的家裡也堆積著許多雜物,大多堆積在閣樓,年代有舊有新,選物非常廣泛。看來他這次是不知道去哪裡淘了一台老唱機回家,這才消失了一整天。
「小哥。」
吳邪早就注意到張起靈佇立在門邊良久。
他甫回頭,就朝著張起靈鞠躬,左手放在腰際,右手放在腰後,右腳往後一踏,低頭擺出一個極為紳士的邀約動作──哪怕他身上汗跡涔涔,黏住了白襯衫,看起來有些狼藉。
「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
吳邪的表情太過正經,眼神溫柔卻又摻著些許緊張。對女孩子而言,吳邪的情調肯定相當受用,可大概是對男人無法起作用,張起靈看著,內心竟夕漾起笑意。
吳邪是個典型二世祖,有點匪氣也有點流氓,可只要對著張起靈,就能這麼地較真;也許這只是件丁點大的事情,他卻極其要緊。
吳邪隱約看得出來,小哥臉上的表情還滿輕鬆的,這讓他心上的一顆大石於焉放下。
張起靈曉得,紳士不會是吳邪的本性,可就著那努力妝點出來的模樣,也真的不壞。
吳邪是個很好的男人,女孩子要是能跟了他,會幸福的。
他停頓了一會兒,才幾步上前,作了一個跟吳邪同樣的動作。這是社交舞男方最基本邀請女方的動作。
隨後他將右手放上吳邪對他伸出的左手。吳邪只牽住他的四根手指,兩人的掌心並未相貼,但不知是剛才在幹活,還是吳邪緊張,張起靈竟覺得吳邪的手心又燙又黏,都是汗水。
在唱機還流行的年代,男女相攬著隨同音樂翩然起舞,聽一首慢歌跳一支舞,算是老時代的情懷,都是從西方流行進來的,可惜如今西方也已經沒留存多少這樣的習慣。
唱機播放的片子上好,除了稍微有些刮損的部位些許的跳針,也不至於打亂人的心神,其他時候節奏則緩慢而悠揚。
If I got down on my knees and I pleaded with you
如果我屈膝向你祈求寬恕
If I crossed a million oceans just to be with you
如果我橫越億萬個海洋,只為與你相守
Would you ever let me down?
是否你依然會讓我失望?
If I climbed the highest mountain just to hold you tight
如果我攀上最高的山峰,只為了緊抱你
If I said that I would love you every single night
如果說每一個孤寂的夜,我都深愛著你
Would you ever let me down?
是否你依然會讓我失望?
……
洋人的話有些難理解,張起靈沒聽出來,其實歌詞挺矯情的。
吳邪聽著,表情幾乎有些凝重,但他的眼睛還是特別亮,顯然很享受當下。相較之下,張起靈就淡然得多,畢竟他也沒聽懂幾個字,沒能有多少反應,哪怕聽得懂,他大概也不甚明白這些情感過於氾濫浮誇的文字,想表達的中心意涵是什麼──那大概會是一種惆悵與失落?
起初邀約的人是吳邪,先踏出步子的人也是他。他們跳著基礎的方塊步子,吳邪的一腳先往前,張起靈相對的一腳就隨之後退。左右,右左,左右,右左……
兩人攬在一起,吳邪看著張起靈,總覺得他的眼神好像靜潭裡的水,漆黑的一汪深不可測;張起靈看吳邪,覺著他的兩隻眼好似熊熊燃燒的火炬,足以照亮周遭的黑暗,卻又強烈得令人卻步。
一人是火,一人為水。卻是吳邪服貼地抱著張起靈的腰,張起靈順順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兩人隨著輕緩的節奏,如水飄萍,隨著水漾般舒緩流淌的音樂,漂著,泊著,沒有停駐。
吳邪執著張起靈纖長的手指,心頭千思萬緒。在他眼裡,小哥不苟言笑,他們兩個大多一起做的就是下斗,其他的都很少。他還真沒想到,生命裡會有這樣特別的一天,是他生起膽量,去邀約小哥跳舞,而小哥也欣然同意。
張起靈年紀很大了,經歷的事情很多,會的也多。就像他看似日常生活自理能力不足,卻能流利地轉乘各種交通工具並熟知路線那樣。
跳舞時,他能一直看著吳邪,目光毫不流轉,卻不必擔心踩錯腳、他能自然地聆聽著樂曲,腳下的步伐依舊規律,這讓吳邪發現張起靈擅長跳舞,甚至能在不知不覺間輕鬆奪走他帶舞的主導權。
張起靈今天心情不錯。他的精神有時不允許他擁有這麼好的心情,甚至會折磨他自身;幸好抒情的音樂還有緩慢的舞步令他心緒穩定,他沒能想得太多,就只是享受這份優雅的靜謐。
一個想得太多,一個什麼都沒想;一個清冷,一個燒灼。
這兩人個性上的缺陷讓他們更加不可能在一起。真正好的,該是像一支曲子的終末一樣,兩人再次向彼此敬禮,把手分開,結束這支舞。
哪怕它再美好,再令人情迷意亂,兩個人總是不可能一直一直隨著重複播放的唱片,繼續跳到世界末日。
舞來得清清淡淡。君子交往,執柳送別就散,便是不強求。
【邪瓶】光輝歲月-兩人的十年後 (一) 兩清
※時間接點:〈悶油瓶道別〉後
(一) 兩清
──吳邪,我與你之間,已經沒有未來可言。
──張起靈,你允我的十年已成泡影,我們之間的事,也就此兩清。
※
炫目的日光下,張起靈挺身佇立。他的背影還是同樣蒼勁而削瘦,一如十年前吳邪曾目送著他離開的那時。
十年後,他違背了自己的約定,沒有如期從門裡出來。對吳邪來說,張起靈不只背叛了他,還背叛了整個世界。
豔陽依然炫目,在七彩光的眩射下,投射出耀眼的海市蜃樓。
那個男人的背影,吳邪試著去伸手觸碰,卻什麼都沒抓住;他撲了過去,卻踉蹌一步,慘跌在地上。直到他真嚐過那跌倒的痛,嘴裡滿是地上的泥沙,還嗑出來滿嘴的血,他才知道──
那就只是個幻影。他的小哥,他的悶油瓶,不會再回來。
張起靈的世界裡,不再有他吳邪;就像他吳邪的世界裡,也不會再有張起靈,他們已然兩清。
※
人生能用多少個十年去等待?
人生又還能有多少個十年?
張起靈,你知道嗎?
其實你的心裡早已有我,只是恍然不覺。
既然我們的心裡總是長住著彼此,你為何總是不去學著寬容自己、你為何不懂得給自己一個機會?
如果明天世界就毀滅,那麼我一定要親口告訴你。張起靈,我唯一的願望就是你。
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的願望。
※
張起靈進入青銅門的那一年,吳邪剛好二十七歲,正是一名男人準備要考慮婚事的年齡。他藉口著打理三叔的舖子,閉口不提結婚這回事,為此連回老家的次數都少了很多。頂著父母的期盼與家族的壓力,吳邪只為了等待十年後的到來。
吳邪抱著滿心的希望,相信小哥不會違背誓約、他深信著能再次見到他。到時候,吳邪什麼都不會多說,他只會給小哥一個熱情的擁抱,熱切的感受他的體溫,把他深深按進自己的骨肉裡。
第七年,吳邪派遣許多夥計在長白山附近搜尋,一無所獲。
第八年的除夕夜,吳邪扛不住壓力,終於回了老家一趟。吳一窮明白告訴他,他已經是該結婚的年紀了,吳邪這才懵然驚覺,自己已經超過三十五,再沒幾年就會變成老男人,路過的學生都得喊他一聲大叔。
這讓他開始有種森森的畏懼──哪怕他變老,老得齒搖鬍子白,小哥是不是都不會出來了?
吳邪搖搖頭,在心裡對自己強勢喊話,說『十年還沒到呢,擔心什麼?』對著老爸,他則卑躬屈膝地說:「爹,我還早得很呢。男人就像好酒,存得越久越有價值。」
隨著時間過得越長,希望也越來越渺茫,吳邪曾經有過的期待,都像是被風暴打擊的玻璃一樣,碎了一地,重重地刺入他柔軟的心頭上,血流不止,而那些玻璃片再不能拼湊回原樣。
他還是心如死灰地堅持著,甚至抱定一生不婚的覺悟;他不在乎小哥喜不喜歡他、會不會從了他,不論如何,他就是不想背叛小哥。
只可惜大家族的生育壓力大,第九年,他終於勉為其難參加老爸為他排定的相親。
當他漫不精心的坐在餐廳裡,等待著相親的對象,只聞媒婆喊著「阿甯」、「阿甯」……吳邪一聽,不由心晃神搖,好像他記憶中的那位阿甯真的活了過來。他忙問:「阿姨啊,那女孩子叫什麼名字?」
媒婆怪道:「奇怪呀,你連對象的名字都不知道嗎?」那是個微胖的中年阿姨,翹著抹有紅蔻丹的小指說:「是很好的小姐,姓張,叫張甯甯。」
姓張……嗎?
近幾年來,吳邪沉悶許多,難得露出輕鬆的面容,可這當下,他一聽到那小姐姓張,竟不由自主露出微笑,就像是想起了什麼特別讓他懷念的人。
吳邪本來就談吐得宜,有風度又大方,看起來還很年輕,近幾年接管了三叔的舖子以後,略有資本,若不是平常持用得樸素,的確是有作暴發戶的資本。姑娘家看著喜歡不已,恨不得就要貼上去黏著,婚事很快就談定了,同年閃電結婚。
隔了一年,正好是十年之期。吳邪急瘋了,一年內上過許多次長白山,就聽見老婆在跟三姑六婆講電話時,說:「我老公是個瘋子,整天上山獵雪怪,怎麼一年半載也沒看到帶幾顆頭回來?」
吳邪完全不在乎自己在老婆眼中的形象全失,明年堅持著又去了好幾回,可次次去次次回,一點收穫都沒有,就算手上有鬼璽,連入口都找不到,有什麼用?
強烈的挫折感讓他憤怒又沮喪,每星期都得去找精神科醫生拿藥。他暴躁得不行,老婆又老愛煩他,害得他有幾回喝了酒以後控制不住,差點就要動手打她,幸好最後終究沒有真的下手,否則他的名聲都不知道要壞到哪裡去。
『十年後用他開門』這張紙條他依然壓在抽屜裡,越看越覺得這只能是悶油瓶辜負他的證據。
小哥根本沒打算出來、他想讓這破事兒就此完結在他身上,是不是?
吳邪麻木,憤怒,可是悶油瓶的事情雪花般絮絮片片在他心上堆積得越來越厚,幾乎埋沒他的本心。十年都沒再見過面,想得太多,反而不想了。
相見爭如不見。
人生幾何?離闊如此。
他開始習慣這種平平凡凡的正常生活,少了小哥的日子真是無趣,可就是這樣的日子,他竟然能過上十年!他都很懷疑自己的心是否還好好的待在胸膛裡,怎麼活起來這麼像個無心的人,連吃的飯是鹹或甜,都要分辨不出了。
※
吳邪才從舖子裡下班回家。一打開門,只聞見屋子裡瀰漫著一股香薰蠟燭的香味。
「小邪。」
燈光昏黃的室內,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叫喚。
吳邪聞著這味道就覺得彆扭,被老婆一叫,更是激起他一身的雞母皮,「……嗯?怎麼了。」
事實上,他對妻子的感情極淡,他總不可能向妻子坦言,自己當年會娶她,不過是因為她爸媽給她取了那充滿巧合的好名字。
小女生一開始是相當嚮往並追求愛情的,然而當她發現結婚以後,丈夫對她不再熱情,她就鮮少再表現出這種浪漫情懷,通常家裡不到紀念日,也不會點上香氛蠟燭。
「你今天回來得這麼晚,肯定在外頭吃過了吧?」妻子嬌膩膩地問。
「嗯。」吳邪把領子拉鬆開來,露出沁著汗的鎖骨,淡淡地回道:「最近有幾筆生意,這種情形還要持續個兩三天。」
吳邪才在沙發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蒲扇往黏呼呼的身上搧了搧,張甯甯就走了過來。只見她著一件極薄極短的性感睡衣,豐滿的上圍被蕾絲胸線包覆得若隱若現。
吳邪工作一天已經很累了,可妻子做這樣的打扮來迎接他,還是看得他直吞口水,滿頭發熱,全身一股躁動。
張甯甯坐到他的大腿上,纖細的藕臂環上吳邪的頸子,剛出浴的她,一頭長髮還包著一股溫熱的濕氣,發散著洗髮乳的濃烈香味。她依偎在吳邪的胸前蹭了蹭,「親愛的,你很久沒跟人家溫存了……」
吳邪攬著妻子的纖腰,軟玉溫香在懷,張甯甯的聲音又軟糯得不行,一下就讓吳邪飄飄然。吳邪畢竟是壯年男子,張甯甯也還年輕,新婚燕爾彼此都正是互相需要的時期。吳邪把妻子抱住,往旁邊的沙發一壓,雙手就按上妻子軟綿綿的大胸脯,使力搓揉起來。
「嗯──…」
張甯甯嬌滴滴地喘氣呻吟,一雙有肉的大腿緊緊夾住吳邪的腰,胯間朝著吳邪的要害位置頂了頂,磨了磨,「…行了、窗簾還沒拉呢,你先把燈給關了吧。」吳邪這才意識到自己怎麼這麼猴急,狗手狗腳地趴著,用手搆了一旁的燈,客廳頓時陷入全暗,他們這才在沙發上歡好起來。
隔天一早吳邪就去上班了,昨晚縱慾過度,精神不大好,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可是有客人約了這麼早要看貨,說是這種鬼時間才有空,他也沒辦法。
吳邪還在開車,此時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王盟。他正好要等紅燈,車速慢了下來,便按下藍芽耳機,「喂,有事嗎?」
電話裡,王盟的口氣有些惴慄不安:『老闆,你派去長白山的夥計們回來報告了。』
「這有什麼?」
吳邪簡直不耐煩,他感覺自己的生活已經跟小哥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十一年過去了,一批接著一批的,我看這是最後一群人了。」
「不,老闆,他們這次回來有消息的,」王盟就像是怕吳邪不願意再繼續聽下去似的,忙道:「他們說,張先生一年前就出來了,只是不知道遁到哪裡去,沒有人知道。」
吳邪一聽,腦子幾乎要停止運轉。一年前,就是他娶阿甯那一年。
該死的,悶油瓶這傢伙在想什麼?當初明明說好十年後再見,沒想到派了夥計在長白山上也抓不到他,埋了不知多少眼線,卻一個個都是飯桶,沒有一個能打聽他的消息。
早知道就把舖子搬到長白山去開算了!十年來日日守著,你能躲我手下,卻不見得躲得了我!